原创讲故事的不可思议编辑部收录于话题#相亲记9#电影人生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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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掉叛徒与边境蛇头,裴姐再次陷入险境。她潜入昔日的藏身地,偶然发现陈贵留下的逃亡路线,终点是她未涉足过的陌生国境。
临走前,半生搏命的裴姐打算再捞一笔,这是金盆洗手前的最后一票。
她想到了岳广兴和李向东。
本文是第七部。
再次提醒,国家已经开始打击非法跨境婚介的行为,不要轻易相信跨境婚介,以免受骗上当。
直到坐到审讯室,岳广兴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跟犯罪扯上关联。
医院照顾老婆,村支书带着派出所的两个警察找上了门,随行的还有他一个堂弟。他这种在乡村江湖叱咤数十年的老贼,只动动鼻子,也能闻出什么味儿来。
眼前这几个人,一个是平日里巴结久了的乡村领袖,一个是跟自己往来稀疏的本家兄弟,另外两个则是眼神如针的执法人员,他们一齐出现,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当听到警察说自己涉嫌组织他人偷越国边境和拐卖人口时,岳广兴惊得几乎失禁。
他倒不是因为害怕而震簌,他本来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数十年偏悬行事,什么胆大包天的事都干过了,心中早已做好了随时翻车的准备。
真正使岳广兴心旌摇动的,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吴司机骗了。而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即便警察已经把事实摆在面前,在短暂的飞绪中,他依然没有在有关吴司机的回忆里捞出任何异常。
“狗娘养的憨比!”
随着警方审讯的深入,岳广兴才终于明白,吴司机带到藏边相亲的姑娘其实根本不是尼泊尔人,而是来自东边的孟加拉国。
这些女孩本来在孟加拉国从事皮肉生意,不知何故被拐卖到了印度,染病后又被卖到了尼泊尔。至于她们怎么经尼偷入藏区,又怎么会成为吴司机的摇钱树,就连她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岳广兴心思缜密,本来不会轻易掉进陷阱,但随着一次次相亲成功,在听惯了四邻八乡的吹捧后,还是放松了警惕。
他盯着即将到手的五成利润,想着之前跟大刘和吴司机在尼泊尔那次成功的经历,再将这笔生意跟裴姐那笔相比较,最终说服了自己。
像他这种自负惯了的人,做事前挠心抓肺,一定要把诸般情况都量算的清清楚楚才下手,可一旦做出决定,就果断扫净所有疑虑,是福是祸再不纠结。
这样做当然有风险,但在资源有限的乡村,却是翻身富贵的上选策略。
一条道走到黑的处事方式博来了家业丰厚,再加上在跨国相亲生意上的凯歌频奏,让岳广兴彻底失了准头儿,他沉浸在巨额回报的狂喜中,甚至于直到带回来的姑娘们查出恶疾,他仍不相信是受了吴司机的欺骗。
办案警察将伪造的体检证明放到岳广兴的面前,让他提供线索。直到这时候,岳广兴才意识到,自己对裴姐、大刘和吴司机这些人的底细其实一点也不了解。
在家乡,他是如雷贯耳的能人狠人,是财资雄厚的村镇豪强,是可以帮助绝户家庭接续香火的高大传奇。
到了边境,他就是一个在人家嘴里掏食的小角色,他连对方的真实联系方式都没有,还谈什么发财?
岳广兴觉得不值,但无法回头,想起李向东在最后关头的精明,更是悔恨交加。
因为是在外籍女子入境后才接手,并未直接参与偷越国境,为恶有限,按照法律规定,岳广兴最后以“协助非法入境、非法居留外国人逃避检查”的罪名被拘留罚款,所有非法所得也全部上缴。
而经裴姐之手带回来的三个尼泊尔女人虽然没有病,却因没有合法入境手续被一并安排强制遣返。
岳广兴本来已经做好蹲大牢的准备了,没想到最后居然只是拘留罚款,当真喜从天降。
不过,他心里还是不停抽抽,六个外籍女人全部遣返,他需要自掏腰包补上裴姐和吴司机卷走的八十多万巨款。再加上家宅被烧、轿车被毁、老婆住院等等,几乎要将多年积蓄全部耗竭。
然而噩梦还没结束。
尽管国家在艾滋病知识基层普及方面力度很大,但村里对它仍抱有莫大的恐惧。染疾的三个家庭先是被圈了围墙,后被村民们赶到了村东的废地。
在人情天大的乡村,即便有一小部分开明的街坊,也无法跟沸腾的群体情绪作对,至多是帮助这几户农家在废地搭起屋棚,通上水电而已。
倒了霉在农户被排斥到了社群之外,他们无法参与村里的活动,无法走亲访友,甚至连赶集也会被轰走。
于是他们把一腔怒火全都发泄到了岳广兴的身上。而另外三家相对幸运的农户,本已娶得外国媳妇,到头来却是空欢喜,越想越气,便也去触岳广兴的霉头。
岳广兴一家人的很多证件在宅火中化为灰烬。他的儿子在回村开证明的时候,被人堵进小巷砸破了脑袋,后来尽管捡回一条命,却也落下了难以复愈的后遗症。
平日里亲热无比的亲家连夜带走了女儿,放出话来要强占岳家在县里的楼房。亲戚们也受到了牵连,岳广兴的堂弟在去浇地的途中被人拽进了村南的土沟。
他的一个外甥刚刚结婚,黑夜里却被人用花圈堵门。事情越闹越大,亲朋好友们纷纷跳出来划清界限。
如是三番,岳广兴日夜惊怒,再加上照顾病号,精神终于垮了。他多年来在村里高调风光,做事不讲情面,一夕倒霉,成了乱人捶的破鼓。
思前想后,岳广兴拿出了仅剩的财资,拜托周口一个朋友觅一处宅子,准备等老婆和儿子的身体好些就举家迁过去,没想到那个朋友收到钱后便再也联系不上。
这个跟头彻底击垮了岳广兴,他在去给老婆取药的时候跌下楼梯,后被检查出脑梗,失去了讲话的能力。
拿到相亲中介费的裴姐在藏区休整了一天,她本来想出境入尼,可在口岸附近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里面既有边境走私犯的销货商人,也有蛇头长雇的打手。眼下风声正紧,又非贩货的*金期,突然冒出这么多人,她怀疑有人要跟自己过不去。
裴姐不敢现身,当即北上。她花了十一天时间,出藏入疆,经喀喇昆仑公路跨过国境线,几经兜转后进入印度。她早年走私红檀香木,诸般刁钻险恶的路线已不知跑了多少遍,对南亚诸国的黑沟暗道如数家珍。
在印度躲了两天后,裴姐决定偷偷潜回尼泊尔。
这是非常危险的选择。一者,她刺伤了边境蛇头,贸然进入执法松废的尼泊尔,一旦暴露,很容易被干掉。二者,大刘不明不白地消失,他的同伙肯定会怀疑到自己头上,对方会不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来?
最后一点,也是最棘手的,她至今都无法估计杀死陈贵可能带来的风险。她和陈贵的确经营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比如古拉里亚的藏身所和布德沃尔的隐秘小堡。但像陈贵这种老江湖,难道会不多留一手?
裴姐甚至想,陈贵会不会也想自己一样,早就起了杀心?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在尼泊尔就极有可能还有其他同伙,返回尼境的风险可就太大了。
二十多公斤虫草还在尼境,这是自己搏命挣来的钱,无论如何也要拿回来。
裴姐不敢在加德满都停留,她驾着提前订好的车,全速向西开进,经婆罗多布尔、布德沃尔,在班克区一个破旧的加油站换上一辆面目全非的破车后,趁着夜色,驰进了古拉里亚。
整个行程五百多公里,跨七个区,车要不停地在大道与小路之间穿插,还要轧过比斯纳马蒂河边险地和狭长湿滑的拉布蒂山径,若无人指点,很容易迷路。
这条路是裴姐从陈贵那里听来的,订车换车则是通过一个姓胡的旅游中介搞定。
图
开往古拉里亚的途中
尼泊尔遍地胡中介这种旅行投机商,这些人经营日久,除了偶尔载客逃税,基本上不干什么坏事。他们跟黑白两道都说得上话,又不直接参与边境犯罪活动,是最稳妥的中间人。这也是陈贵留下的人脉资源。
裴姐打开了古拉里亚南边住宅区一个红砖长屋的门,这里就是陈贵的藏身之所了。
她身上本来就有伤,近日来提心吊胆,精神始终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边境奔走之后,又连续开了十五个小时的车,身体早已透支到了极点,进屋后长吁一口气,攥着六棱铁锥,瘫在破旧的沙发上,沉沉睡了过去。
裴姐一直睡了二十多个小时才醒。她填饱了肚子,精神稍复,马上开始四处翻找。按照她的预料,像陈贵这种老奸巨猾的人,肯定会留下一笔保命的钱。
这地方本来就是她和陈贵共同经营起来的,毫无秘密可言,不多会儿便在皮沙发底部的镂孔里发现了一个上锁的工具箱。
“操,孬子果然留了一手!”
裴姐撬开小箱,触目是两个白色大信封。没有看到期待中成沓的钞票,裴姐一阵失望。
她骂了一句,用力扯开两个信封。一个信封中掉出了一摞底色发*的钞票,她在边境混迹多年,识得各样币种,却从没见过这种钱,只感觉上面印着的人物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打开另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张港澳通行证,一本韩国护照,一本蒙古国护照,还有十几张地图和旅行社广告,以及一本旅行手册。
裴姐突然想起,自己曾在学生时代的课本上见到过纸币上那个人物,正是大名鼎鼎的成吉思汗。也就是说,这沓钱应该是蒙古币。
拿起一张地图,上面可见铅笔勾画过的痕迹,虽然笔画凌乱,但也可以很明显的看出,这是一条精心规划的路线,行程涉及南亚和东亚多个国家,最后的目的地是蒙古国乌兰巴托。
那些旅行社广告则填补了旅程中的诸多细节,比如预定哪个酒店,从哪个车行租车、哪里购置SIM卡、如何换汇等等,甚至于天气、风俗、饮食等都有涉及。
裴姐疑惑尽解,这是陈贵私下规划好的逃跑路线,而且披着旅行的外衣。
陈贵虽然倒卖过多年的电子产品,也干过电信诈骗,本身却是个非常守旧的人,平时很少接触电脑和网络。
在中尼“猎狐”行动开展后,他成了惊弓之鸟,对智能产品更加排斥,连手机也换成了老派的按键机。他把所有的计划都付诸纸笔,固然降低了风险,却也把所有的秘密封到了一起,便宜了裴姐。
旅行手册背面的日历上,一个日期被打上了红叉。裴姐看到,这个日期就在四天以后。也就是说,陈贵早已做好了独自跑路的准备。
这很可能是陈贵在知道大刘抢货后临时定下的时间,他计划拿到巨款后就去蒙古逍遥自在。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他还没来得出手,就被裴姐干掉了。
“谁都靠不住!”裴姐怒火中烧,心头却也漾起一阵惊惧:如果当日不对陈贵下手,此刻躺在崖底的那具尸体,恐怕就是我了。
有了现成的逃跑路线,裴姐马上动身。她再次冒险穿过边境入藏,办理相关旅行证件。她计划先去蒙古,等以后尼泊尔的边境蛇头放松对自己的追杀,再偷偷跑回来。
最近奇变陡生,身体的衰退让她愈加谨慎,她想以后能回尼泊尔当然最好,可如果蒙古那边诸事顺遂,就此金盆洗手也无不可。
她还不得不考虑另外一种情况:万一哪天走私虫草的事暴露,自己势必成为警方通缉的对象。她想起陈贵四处逃窜的狼狈,心想与其落到那一步,还不如提前出境,把所有的风险都毙掉。
抓紧时间,这是眼下最重要的。裴姐虽然自信在国内没有暴露,却丝毫不敢大意。可等证件全部备齐,裴姐却又犹豫了。蒙古是个陌生的地方,仅靠陈贵留下来的那个近乎旅行指南的东西,没有实际对接人,未知的风险太多。
裴姐用半生搏命悟出一个道理:钱可以最大限度降低风险。可是在短时间内,如何才能快速捞一笔?
她想起了李向东和岳广兴。
接到裴姐电话的时候,李向东正在为村里的舆论发愁。
上次相亲带出去六个,结果放空一半,让李向东名声大跌。拢回外籍媳妇的三户人家,也对李向东产生了不满。别看相亲成功的小伙子们在藏边表现得欢喜雀跃,一回到家,心态马上就发生了变化。
村里没有秘密,家长里短一出门,顺风飘出十里地。随着一波又一波看稀罕的街坊们聚堆又散去,小伙子们才意识到,他们领回的媳妇并不惹眼,跟李向东之前带回来的姑娘相比,可说是又老又丑。
他们不敢公然找李向东讨要说法,可不满的情绪毕竟还是发了出来。
这些情绪就像田垄上的野菜,一籽落地,百茎千叶,疯蔓不绝。村里很快传出了各种谣言,有的说李向东和“外面”的中介勾结,专坑老实人;有的说李向东良心浸了狗尿,拿了钱不办事;还有人说李向东从尼泊尔领回的女人实际上都是骗来的。
这些谣言起初只是田边巷口的笑话,后来竟越传越真,甚至于李向东怎么勾结跨国中介,怎么设下重重陷阱,怎么在半夜偷偷猫进尼泊尔的村里偷女人等等细节都是活灵活现。
每个人复述的时候又不忘添油加醋,发展到最后,没有人能说清这些说法是从谁嘴里蹦出来的,但都深信不疑。
李向东倒不在乎旁人说什么。舌头根子嚼烂了也吐不出二两血,没本事的人才憋着编排别人,而没本事的人根本不足为虑。
真正让李向东感到心慌的,是辛苦几年经营起来跨国相亲业务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陷入了停滞。
上次相亲的失败经历让李向东憋着一股劲儿,他急需再次带人出去,以证明自己依然那个硬顶的能人。
他斗志高昂,提前收了两家的订金。等了一个月,却再也没了音讯。这一本万利的营生,边境中介居然失了联络,明显不正常。
李向东先是联系了岳广兴,当时岳广兴还沉浸在捞回巨款的快意里,并不着急再次出发,便没有在意中介的异常,他劝李向东万事不急,还不失时机地讥讽了几句。
这让李向东更加惊疑不定,他甚至猜测,会不会是因为先前得罪了吴司机,被人家从这营生里踢了出去?或者,岳广兴已经甩开自己单干了?
又过了一个多月,当李向东再次给岳广兴打电话的时候,听到的却是一阵沙哑的嘶叫:“出事啦!干娘的,我给姓吴的骗了,领回来那三个女的,全有爱死病……干娘的……改天我给你打电话……不说了!”说着挂断了电话。
李向东双腿发颤,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依他的心性,得知岳广兴倒了大霉后该当幸灾乐祸,他眼光*辣,提早看出吴司机不对头,正是他强过岳广兴的明证。可不知怎的,他非但没有任何喜悦,反而阵阵心慌。
心慌之后,李向东又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挫败感罩住了。他明白,这几年的风生水起全是表面文章,在跨国相亲这条利益链条上,他自始至终都是可有可无的底层中介。
他想起羊场里盯梢的*狗,表面上统御百众、威风凛凛,说到底也就是为了一根骨头贱活的下坯而已。
再过了二十多天,李向东尝试联系岳广兴,却发现对方已经关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