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内蒙古呼和浩特市一家饭店似乎在办什么宴席,来了许多人,气氛和乐融洽,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席间时不时传出阵阵欢笑声。
原来,这一天,是退休教师张秀荣60岁的生日,她的学生们聚在一起,为她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宴。曾经的小不点们,早已长大成人,有了各自的工作、家庭,或许样貌、体态变了些许,可张秀荣仍然能够从他们的眉眼中分辨出他们小时候活蹦乱跳、古灵精怪的样子。
张秀荣
宴席到中途,一通电话打断了大家的调笑、嬉闹。张秀荣接了电话,原本因为陌生电话扰乱了大家的欢乐气氛,而皱起来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嘴巴也从紧抿着的状态,逐渐放松,直到不自觉呈现出慈祥的微笑状态。
原来,电话那头,是张秀荣印象最深的一位学生,名叫陈志德的。
陈志德说:“老师啊,我是陈志德啊,您还记得吗?很抱歉老师,您今天过生日,按理我是该赶回来的,可是这边临时出了状况,给耽误了。在这里祝老师生日快乐!60大寿,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每天都乐乐呵呵的。”
接着,他有些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对张秀荣说:“老师,您对我有大恩啊,这次我特地替您准备了一份大礼呢,等我回来了一定给您。”
能够受到学生的生日祝福,张秀荣已经非常开心了,只当是陈志德的客套话,便笑着应下了,回复道:“你还记着老师,我已经很高兴了!等你忙完了我们再聚啊。”
一个星期后,张秀荣有些错愕地看着对面坐着的学生,还有他带来的0万元现金,学生说,要用这些钱,给老师买套房子。
感动的同时,张秀荣也被吓了一跳,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这可实在是太贵重了。学生时代多大的恩情,才值得学生以一套房产作为回报呢?
张秀荣老师:一片冰心在“育人”
年,从内蒙古呼和浩特市武川县走出的女学生张秀荣,拿着曾经的母校——武川县第一小学的任职资料,重新回到母校的怀抱,开启了担任第一小学初中部的一位数学老师的职业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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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改革开放还未萌芽的时代,整个神州大地都尚且处在困苦境况中,何况是地处内陆偏远地区的内蒙古。而张秀荣的家乡武川县,由于多山地这一地形特点,更是处于工农业都极其落后的地区,一度成为众所周知的贫困县之一。
外出读书,见识过外面的纷繁世界后,张秀荣下定决心,要让自己家乡的孩子们走出贫瘠的境况,在用知识丰富心灵的同时,也用知识武装自己,将来和自己一起,为家乡脱贫出一份力,乃至为建设祖国出一份力。
于是,练就了一身教学育人本领的张秀荣,抱着这样一个平凡而伟大的理想重新回到了那个土地与思想都十分贫瘠的地方。在真正实践教学的前五年里,张秀荣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
张秀荣
年9月,踏着改革开放政策的浪潮,武川县第一小学迎来了新的学期,相应的,也进行了教学班子的调整与改良。
张秀荣迎来了自己新的工作挑战——任初二年级的数学教学,同时任初二(3)班的班主任。
大多数孩子在面对班主任的时候,总是有一种尊重却又畏惧的矛盾心情,殊不知,面前那个看似严肃的班主任老师,也是一片紧张忐忑地面对着他们,生怕自己得不到孩子们的喜欢,没法为他们的成长出一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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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秀荣也是一样,看着眼前这批稚嫩的学生,回想起自己更加艰苦的读书时代,她心中理想的火苗,便更旺盛一分,相应的,紧张忐忑也更深一分。
她很珍惜他们。
开学第一堂课上,她请孩子们做自我介绍。私下里开玩笑,整日里哥俩好姐俩好的孩子们,在这样一个不算正式的场合,却害羞了起来,红着脸起身,扭扭捏捏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再畏畏缩缩地坐回去。
彼时还年轻的张秀荣有些好笑地看着底下的小萝卜头,对其中的一个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
那个孩子衣服上的补丁出奇地多,穿着这样的衣服,却努力克制自己的羞怯,故意声音洪亮地自我介绍的样子,让张秀荣看到了一份不可多得的勇气。
她记住了,这个男孩子,名叫陈志德。
不同于现在,父母们恨不得包揽了孩子除学习之外的一切负担。那个年代的学生们很不容易,早上要走老远的山路奔赴学校,晚上赶着回家后,还要帮着父母打理些做饭、喂牲口等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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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给孩子们提供更好的学习条件,张秀荣总是在放学后,陪那些想要巩固功课的孩子们留在教室里,重新梳理疑难知识点,挨个为他们答疑解惑。
这位温柔贴心的年轻女老师,凭借自己灵活的教学方法,以及对同学们课余生活无微不至的关心,赢得了一众孩子们的喜爱。
苦苦劝说,挽留几近被迫辍学的学生
很快,一个学年的学习结束了,孩子们抓紧时间,享受中考前最后一个可以放肆玩耍的假期。紧接着,新的学期到来了,开学第一天,张秀荣像往常一样,清点着班里的人数。
这时,却出现了意外,数来数去,怎么少了一个人?
张秀荣只得拿出点名册,仔细核对,这才发现,那个总是满身补丁地在自己面前晃荡的陈志德,居然没了踪影。
“有谁知道,陈志德同学去哪里了呢?”她在班里问道,回应她的是齐刷刷的一片摇头。她只得无奈地点点头,打算在周末时进行一次家访。
陈志德家在距离武川县城5里地的尹家沟村,那时可没有公交等便捷的交通工具,条件好些的,蹬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爬山路,没那个经济条件的,便只能一步一步走过来。
张秀荣属于前者,而陈志德属于后者。
到了周末,张秀荣骑着自行车跑了五里地,来到了陈志德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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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面前显得破旧、邋遢的土房子,家庭的拮据就这样被摆在了明面上,张秀荣心中有了几分猜测。而后,推开陈旧的木门,被陈志德父亲迎进了屋,看着坐在床上的病弱的陈母,以及围绕左右的众多孩子,张秀荣几乎已经猜到了陈志德消失不见的原因。
缠绵病榻的母亲,一个哥哥、四个妹妹意味着的经济压力,都是这个孩子沉重的负担。
张秀荣看着陈家父亲,缓缓开口,道明来意。陈父表示,家里没钱让孩子继续读书了,陈志德已经到了初三的年纪,算是个小青年人了,该为家里补贴、出力了。
父亲没读过书,不明白知识背后所蕴藏着的力量,可张秀荣知道啊!
两行清泪瞬间便顺着脸庞流了出来,她痛心疾首道:“知识才能够改变命运啊!”
可陈父只是无措茫然地看着她,颇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张秀荣赶忙擦干了眼泪,引经据典,逐条逐例地分析读书的重要意义,用尽了口舌,陈父这才被说动了。
虽然不是完全明白,可是看看老师费过的口水,再看着一旁的儿子迫切的神色,毕竟是为人父亲啊,陈父松了口,答应让陈志德继续读书。
深知自己的家庭条件,重新回到学校的陈志德,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投入学习,相比之前,他的眼里透露出更多的野心,更多的认真,更多的责任。
老师一半的工资买来的棉鞋
经过一年的努力后,陈志德以年级第一的成绩,考入了武川县一所重点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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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满心欢喜地想象着、谋划着,三年高中、四年大学之后,他就能够凭借知识,一举反转家里的贫困局面,让整个家庭过上好日子了。可是,命运总是在关键时候,给予你最沉重的一击。步入高中的喜悦还未消散之时,陈志德的母亲病逝了。
他强忍着悲痛,配合父亲将母亲安置好,将家里的四个妹妹安顿好,缓解她们的悲痛,给予她们支持与鼓励。他表现得很坚强,直到见到张秀荣,这个母亲般温柔体贴的老师,才红了眼眶。
他带着哭腔道:“老师,我没有母亲了。”
可是生活不会停下脚步,生命也不会,时间的齿轮总在缓缓转动,你只能安置好一切,继续向前走。
高考一朝定胜负,身为高中生的陈志德更加刻苦努力了。可是他没有忘记张秀荣的恩情,纵使学业艰苦,也会趁着周末、假期探望她,他没能力给老师物质上的帮助,最多便是做一做家务活,陪老师说说话。
母亲已经逝去,他将老师看作亲如母亲的存在。
终于到了年的夏天,那个决定一生命运的日子——高考,到来了。陈志德的心理素质还算好,沉着冷静,正常发挥,不负众望,取得了全县第二名的喜人成绩。之后,便是填报志愿,等待录取。
通知书寄来的那一天,陈志德兴奋地向张秀荣家里奔去,边跑边喊:“老师!我被录取啦,被长春地质学院录取啦!”张秀荣一大早便等着消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脸上也漾开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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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出了个大学生,陈家父亲也喜气洋洋的,早早地便开始替儿子收拾行李。农家人嘴笨,他说不出什么直白的祝福,可一个大老爷们细细为儿子考虑着日常所需,感情溢于言表。
带着大家的祝福,也带着对未来的美好展望,陈志德来到了长春。
然而,好景不长,命运之锤再次狠狠地敲在他的头上。就在陈志德将将适应了大学生活时,家里传来消息——父亲病逝了。
父亲的逝去,带给这个家庭精神和物质上的双重打击。陈志德的学费瞬间没了着落,还在家乡的妹妹们从此没了半点依靠,虽然有亲戚帮忙接济,可是寄人篱下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这下,家庭所有的担子,都落在了陈志德一个人身上。
于是,对其他人而言,幸福快乐地享受知识与青春的大学生涯,于他而言,成了一张不断催促自己成长、成熟的催命符。他为了省钱,节衣缩食,还得靠着课外兼职供给学费,日子过得万分艰苦。
很快,长春的冬天来了。大雪纷飞的景象固然美,可零下三四十度的温度,着实让人无心去欣赏此等美景。
家乡的冬天也来了,身在家乡的张秀荣在寒风中搓着手,惦记着远方的学生。学生外出后,跟她这个老师的联系,可就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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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赶上同在长春念书的学生回乡,张秀荣赶忙逮着他,细细盘问陈志德的境况。那位同学便絮絮叨叨地念叨开,说他为了省钱,每天只吃一顿饭,大冬天的,根本没钱买衣服,长春那边的雪那么厚,他连双棉鞋都没有,脚总被冻得通红,满是冻疮……
张秀荣很是心疼,可她的工资也没多少,没法负担起额外抚养一个大学生的费用。思索半天,她瞥到了刚刚下发的40块钱工资。
她赶忙找出一个信封,抽出20元塞进去,就要往邮局跑。可临出门时,又怕陈志德不收,于是便再返回来,找出纸笔,写了一封信,道:“陈志德同学,这20元钱是给你买棉鞋的,如果你不收下的话,以后就当我没教过你这个学生,你也不要再看我。”
看似有些不讲理的语句,背后却是这位老师对学生满腔的爱护与关心。
收到老师的钱与信件,陈志德的眼眶红了又红。他不愿老师破费,也不忍辜负老师的心意,只得拿出5元,买了一双棉鞋,将剩下的钱又退了回去。
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陈志德永远地埋藏在了心底。那一刻,他做了一个决定——要将老师张秀荣,当作自己的母亲。
毕业后,陈志德考入了大庆石油研究院进行进一步的学习,攻读到了博士学位,年,他正式步入工作岗位。有了学历与知识的加持,陈志德的职场之路走得一帆风顺,从小职员做到管理层,曾经困扰他的经济问题,彻底得到了解决。
张秀荣
此后,便是平平顺顺地安定日子。
张秀荣60岁生日那天,曾经初二(3)班的同学们聚在一起,为老师组织了一次生日宴,陈志德有事拖住了,没能来。而没能在生日当天见到陈志德,张秀荣也十分惦念。
没想到,一个星期后,陈志德敲响了自己家的门,看着已经成熟许多的学生,张秀荣一时间感慨万千。陈志德笑着掏出早就准备好的0万块钱,跟老师说,他已经托当地的同学看了一套不错的房子,想将老师两口子接去楼房里住。
张秀荣连忙摆手拒绝了——这礼物太过贵重了,她收不起的。
可看着那礼物,张秀荣的眼里一点一点泛起了泪花,回忆一桩桩、一件件地从脑海中涌出来:她劝服陈志德的父亲时,陈志德眼中的惊诧与喜悦、感激;陈志德失去亲人时,眼中的伤痛;学生大喊着告知她大学录取的消息时,彼此溢于言表的喜悦……
这对师生的感情,超脱了雪中送炭的一双棉鞋的情谊,也超脱了以一份房产作为回报的情谊。这是一位老师的恻隐之心,仁爱之心,这也是一个失去至亲、无依无靠的孩子,对在最困难的时候施以援手的老师,最崇高的敬意与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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