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治疗白癜风的医院哪个好 https://disease.39.net/bjzkbdfyy/240412/c9oekn7.html在浦东新陆镇上,一幢仿古式建筑拔地而起,别具一格的装饰既超俗典雅又不失分寸,特别是“夷州饭店”这四个镏金大字更是引人注目。人们在私下议论:哎,开发浦东真有成效,否则,谁会盖这么大的一栋房子!也有人说:这叫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经理一定是个精明人,开这个饭店可能一本万利,用不了半年,准会发大财哩!也有上年纪的人说:夷州是台湾的古称,会不会是台商投资的?这个台商一定是个大人物,否则为什么至今仍不露面?听说这饭店是市开发办直接洽谈的,还订有“秘密协议”哩!总之,这家“夷州”饭店笼罩在一片神秘的色彩之中。
8月8日8时,正是良辰吉时,新陆镇上鞭炮齐鸣,夷州饭店正式开张。这天新镇长陆永昌神采飞扬,亲自赶来剪彩,只见饭店门口里三层外三层,人们都伸长脖子看热闹,大门前,贴着一张别出心裁的广告:“开张志禧,敬请本镇父老乡亲光临,甘愿大賠本,优惠酬宾半个月。”最后署名:夷州饭店。
如此怪广告,吸引了不少好奇的顾客。中午时分,只见饭店里像刚刚揭开的蒸笼,热气腾腾。人们吃了夷州饭店的饭,发现店里有三怪:一是价格怪,俗话说得好,千做万做,赔本生意不做,但这饭店对本镇乡亲的菜价比国营饭店便宜起码三四成;二是经理怪,别家经理生怕人家不知道,名片满天飞,广告做不断,但夷州饭店的经理一反常规,不登报,不广播,不接客,甚至长得怎样都没人知道:三是服务员怪,其它饭店的服务员不是漂亮姑娘,便是英俊小伙,唯有爽州饭店的12个服务员,都是清一色的五六十岁的老头儿,穿着挺括的培罗蒙西装,讲一口夹着宁波口音的普通话,仪态大方,不卑不亢,好像经过特别训练似的,从原料的堆放到切莱的刀路,掌勺的操作,以及生熟菜,红白案,他们都一丝不苟。
开头,人们议论所谓“大酬宾”只是摆摆噱头罢了,否则这样下去不是要“大放血”吗?老实说,最多三日香!谁知过了半个月,新陆镇上人们来吃饭,还是老价钱。而且它别出心裁,菜中寄情,情中带诗,真是图文并茂,妙不可言。顾客认为最有“味道”的是三盘菜。第一盘是凉拌韭莱:韭菜切有二寸长,上面卧着两个圆圆的鸡蛋黄,美其名日:“两个黄鹂鸣翠柳”,顾客一听,耳目一新,颇有“思念”之情,再仔细一看,还真像哩。第二盘菜是爆炸韭菜:上面浇了一溜儿雪白的鸡蛋青,服务员报出菜名是“一行白鹭上青天”,顾客听后轰然大笑,赞叹不已,寓有“开发浦东”之意。第三盘菜更新鲜,只见一个老人热泪盈眶地喊着:“快端出‘回归’菜吧!”旋即从操作间端出了一个大汤碗,香气四溢。靠近处站的几个小伙子忍不住吸鼻子,顾客刷地站了起来,伸长脖子张望。原来是一碗鲜汤,里面飘着几个鸡蛋壳和几根韭菜尖,鸡蛋壳还像船一样在汤里飘飘荡荡哩,有个顾客情不自禁地喊起来:“啊,这不就是‘门泊东吴万里船吗!”店内立刻响起一阵震耳的掌声。
这种奇特的菜肴,就像一颗炸弹,在人群中炸开,一时之间,从上海到浦东,成为人们议论的中心话题,大家纷纷要拜见这个神秘而聪明的经理,但答复总是四个字:一律谢绝。从此,“隐名经理”的称号也叫开了。
但新陆镇镇长陆永昌非要揭开这个谜,他亲自打电话询问市开发办,开发办领导答复是12个字:尊重客商意愿,暂时无可奉告。为此,陆镇长决定以个人身份去刺探真情。这天他一早便踏进店门,只见一个笑容可掬的老人迎了上来,永昌问:“老先生,我是这里的镇长,你们的经理今天在吗?”
服务员忙歉意地说:“啊呀,镇长先生光临,真是万分荣幸,请坐!请坐!我店经理嘛,他,他不在这儿,请问你有什么事?我叫徐阿根,你有事尽管跟我说好了。”
“这个……”永昌无奈,只得笑着说:“久仰大名,今天来尝尝你们的手艺。”
“欢迎!欢迎!”服务员兴冲冲走进厨房里。
永昌吃完饭,扳指一算,不禁愕然,三个菜,色、香、味俱全,所收费用连成本也不够,这饭店的日常开支费从哪儿来呢?这经理赔本开饭店到底为的什么?陆镇长带着一连串的问号折回办公室。
翌日,敬老院的老院长急匆匆地跑来说:“镇长,怪事一桩,夷州饭店给我们敬老院送来了三台金星大彩电,我们去登门道谢,谁知经理执意不肯露面,只是托人传话说,如果一定要谢的话还是去谢你们的陆镇长好了,所以我们就赶来了。”
“谢我?”陆镇长听了,顿时像坠入五里云雾之中,他正要问个子丑寅卯,镇中心学校校长又嚷着冲了进来:“陆镇长,陆镇长,太谢谢你了,夷州饭店为我们捐赠了10万元人民币,这全靠你的功劳呀!”
“这个”陆镇长膯着眼,张着嘴,呆了老半天才缓过神来,“这是谁说的?”“他们在新闻发布会上说的,说这笔钱是看在陆镇长面上给的,主要是用于学校添置教学设备,以便适应开发浦东需要。”
陆镇长越听越糊涂,这个经理与我非亲非故,毫无关系,为什么把一件件“好事”推到我身上呢?而且他为此不惜代价,世上哪有这种怪事呢?此时陆镇长倏然萌生了一个新的想法,莫非他有别的动机?我是一个共产党员,一定要保持清醒头脑。陆镇长想到这里,两条眉毛顿时变成了一对问号,他对院长和校长说:“你们暂时不要动用他们送来的礼物,等我汇报上级领导以后再作决定!”说完陆镇长脑子里扫描般回忆着这些怪事怪人怪店,他心中的疑团也越结越紧。
他回到家里,刚踏进门口,只见夷州饭店服务员徐阿根手里捏着一封信,迎了出来:“陆镇长,这封信是从台湾寄来的,我们经理叫我送给你,”
徐阿根把信交给陆镇长以后就勿匀笼走了。陆镇长惊住了,我台湾哪有亲人?为什么一柱桩怪事接道而来?他忙拆开信看,啊!是一张元的存款单,陆镇长顿时倒抽一口冷气,接着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痞,气愤地一叠桌子:心“哼,烧香烧到我身上了,真是痴心梦想!”
他正要把信封碎,发现里面还有张条子,抖开一看,大吃一惊,上面写着一排蝇头小字:永昌儿,听说你把所有的积蓄都捐献给了开发浦东,我很高兴,这点钱是我给你和你的母亲用的。最后署名是“你的父亲陆长生”。
“陆长生?”
陆镇长心里一凉:陆长生是我的父亲,但他早已故世,他怎么还在台湾呢?再讲,我捐献的钱他怎么会知道?老实说,这秘密连我母亲都不知道,永昌像一跤跌进了云山雾海。
他迅即赶到母亲那儿:“妈,爸爸还活着,他现在还在合湾。”
床上的永昌妈听了,不禁掩面而泣:“傻孩子,你怎么糊涂了,早在42年前,你一岁的时候,你爸爸就给国民党完兵打死了,他的尸体…还是我亲手掩埋的,他怎么还会活着呢?”
“这…”陆镇长又糊涂了,唉,隐名经理还没弄清,又来了个“冒名父亲”!为了及早弄清真相,陆镇长决定向上级部门如实反映情况,自己再进一步深入调查。
这天,陆镇长又来到夷州饭店,徐阿根笑眯眯地走过来一鞠躬:“陆镇长,你是我们的父母官,今后请你多关照!”
陆镇长听着这些恭维话,心里不是滋味,就开门见山地问:“徐师傅,你们饭店为什么对本镇乡亲不赚钱,还到处捐赠钱物,你们经理到底是谁?”
“这个嘛一”徐阿福顿了顿说:“我们都是宁波人,因为经理关照过我们,饭店不能赚,连我们的工资他都包了,他在合湾开商行,钱有的是,他还是个老浦东理!
“老浦东?”陆镇长听了疑信参半,他抿了抿嘴唇,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希望给你们经理捎个信,欢迎他回家乡探亲观光,奥,对了、不知经理在故乡还有没有亲人?”
只见徐阿根面露难色,“陆镇长,这个情况我也不清楚。”说完转身招呼其他顾客了,陆镇长只得快快而回。
转眼,到了永昌爸42周年忌日的时候,永昌妈说:“儿呀,到你爸坟上烧几柱香吧。”
永昌想到娘几十年来含辛茹苦把自己拉扯大,而且已有数月未上坟锄草,想必已杂草丛生了,为了不使妈伤心,就答应了。晚上他从镇上开会回来,趁月上枝头的时候,带了几盘菜,来到父亲的坟地。啊!他又傻了眼:只见一座新坟平地崛起,而且全由火砖砌成,水泥浇铸,既高且大,坟门中央镶嵌着三尺多高的青石板墓碑,墓碑上镂刻着苍劲有力的正楷字:“恩人陆长生之墓”,墓前香头未绝,墓后和两旁栽着苍松翠柏。此时陆镇长像一跤跌进了浆糊缸,满头满脑糊涂,这是谁来干的好事呢?还没等陆镇长反应过来,不远处传来了“噔噔噔”的脚步声,陆镇长警觉地躲到旁边一株大树后面。
这时,月光被树枝和树叶割碎,斑斑驳驳地投映在地上,凭空添了几分朦胧,几分神秘。他瞪大眼睛,屏住呼吸,静静地观察着“形势发展”。不一会儿,他依稀看到一个背已微驼的老人,正蹒跚而来。只见他在碑前叩了三个头,随后拿出纸绽、香烛焚烧起来,他语未出,声先噎,许久方断断续续地说道:“长生兄,我、我又来看你了…咱哥俩已42年没好好聊过…今天是你忌日,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啊…”
陆镇长听了惊奇不已。从未听说过父亲有相别40多年的老友,眼前这位老人究竟是谁?他轻轻挪了几步,借着月光仔细一看,立刻目瞪口呆,原来那老人竟是夷州饭店的服务员徐阿根!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这时,徐阿根听到响动,也抬起头来,正好看见忘了躲避的陆镇长。
过了好一会儿,陆镇长才问:“徐师傅,你认识我爸?”
老人一听,缓缓地低下头去,许久不语。突然,他“啪”地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说:“永昌,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爸呀一”
陆镇长急忙把他扶起:“大伯,别这样,别这样。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你父亲…”
“父亲?”
“不不,是…是你父亲的朋友…”
陆镇长听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疑惑更甚。徐阿根见此,长叹一声:“永昌,你愿意听我说吗?还有,你听了之后能原谅我吗?”
陆镇长缓缓地点了点头。徐阿根便蹲了下来,说出一段辛酸曲折的故事。
原来,42年前,徐阿根和陆镇长的父亲陆长生被国民党部队拉壮丁拉走。押解途中,徐阿根生了重病,多亏陆长生一路照料,才未死掉。病愈之后,陆长生决定带他一起逃跑,岂料被国民党巡逻宪兵发觉,追了上来,二人和宪兵奋力搏斗。厮打过程中,徐阿根抢到的那支枪没想到是上了膛的,混乱中只听得一声脆响,子弹飞进了陆长生的胸膛。两个宪兵一愣,徐阿根却猛醒过来,照着宪兵索性扣动了扳机,接着扔下枪,扑向血泊中的陆长生大哭。陆长生已奄奄一息,断断续续地说:“阿根,你我兄弟一场,没想到…会在这里分手。假如你逃、逃出去,请乡照顾我娘……还有你嫂子和侄儿…”
说着,他在胸口摸什么。徐阿根替他摸了出来,是张照片,上面一个女人抱着一位周岁左右的男孩,那男孩便是现在新陆镇的镇长陆永昌了。徐阿根噙着眼泪,对陆长生使劲点了点头,眼睁睁看着他咽了气。
他发现刚才被他打倒的一个宪兵居然没死,哼哼卿唧地在呻吟。徐阿根怒火中烧,抡起枪托要砸下去。那宪兵苦苦哀求说家里还有80岁老母。徐阿根心一软,又听他是本地口音,便没下手。他看看周围,不敢久留,折根树枝盖住陆长生的脸,打算等天黑,再摸回来为他下葬,谁知道刚跑出一里多地又被国民党抓住了。
数月后,徐阿根被带到了台湾,但身在哪儿,心却在干里之外的故乡,想起陆长生曾救过他的性命,他却把陆长生打死,虽出于误伤,这沉重的款疚时时压在心头。
为寄托对朋友的哀思,他改名为陆长生。
40多年了,徐阿根始终没忘记在大陆的亲人。直到八十年代后期,海峡两岸关系有了松动,他才托人辗转打听到陆长生妻儿的下落。但他又担心当初误伤陆长生的事已被陆家亲属知晓,那个受伤的宪兵会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呢?千思万虑,总不敢与陆家的人正式照面。后来浦东开发,他立即投资开办夷州饭店,一者为故乡开发出点力,二者有个据点,便于打听陆长生妻儿的情况,以便作出对策报答。谁知事情刚有眉目,竟会在墓前与陆永昌相见,徐阿根讲到这里,已经老泪纵横:“永昌,你爸爸是我打死的,我、我该怎么来赎罪呢?”
永昌听了老人心酸的叙述,心情激荡,翻滚不息:“不,大伯,这情况组织上早已调查清楚,这不是你的罪,是国民党反动派的罪。再说,事情已过去几十年了,就让它永远地过去吧。”
“哦,永昌,我、我谢谢你了!”徐阿根双膝跪地,陆永昌忙把他扶住:“大伯,千万别这样想。你是我父亲的老朋友,也就是我的长辈。现在你已经回到了家乡,就在这儿安度晚年吧,有什么事情,只管跟侄儿说。”
“不,不不。”老人一抹泪痕,激动地说:“树高干丈落叶归根嘛,政府要开发浦东,我作为一个老浦东人,心里高兴呀!再说,我在台湾这些年,这里的政府和乡亲对我的家人照顾得很好,现在正是我还情的时候,我怎么安得下心来呢?开夷州饭店,就是为的这一心思;同时,也是想打听你们的情况。”
徐阿根一讲饭店,陆永昌忙问:“大伯,你开饭店,为什么都用老人做服务员?”“噢,他们都是我小时候的患难兄弟,这次回来,他们也想为开发浦东出力呀。做服务员只是权宜之计,主要为的先摸些情况,接触一些人,以便知己知彼,为开发浦东多作贡献。”
原来如此!陆镇长疑团尽释,很是激动:“大伯,我们走吧。”
徐阿根却迟疑不动。陆镇长问:“大伯,你还有什么事吗?”
徐阿根吞吞吐吐地说:“永昌,你刚才劝我在这儿安度晚年,倒使我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不瞒你说,大伯在台湾这么些年,始终孤身一人,没有子女,所以,你劝我在这儿”
噢,是这样!陆镇长沉吟了一会儿,郑重说道:“大伯,如果你不嫌弃,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儿子!”
“真的?”徐阿根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陆镇长微微一笑,上前轻轻搀住老人的胳膊:“阿爸,我们这就回家去吧!”
徐阿根一听,两行热泪顿时从眼眶中滚落下来…